二二期選載
作者
【編輯室報告】
花火與星空
許悔之
【心靈辭典】

永恆

王浩威
【閱讀旅行】
臥遊埃及
黃光男
【第十七屆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】短篇小說首獎
荒山石堆
林彬懋
【評審意見】
如何實現小說的「真」?
東 年
文學獎的困惑
郝譽翔
如何實現小說的「真」?
◎東 年
 

 小說論述之結果為「真」,這概念意指其中的有趣能被感受、所發現的新經驗或解釋能被讚賞、感情、事理或思想能被理解等等。

 〈把誰的卵子閹掉〉是一篇典型的鄉土故事,這個鄉間獸醫,日常主要的工作是閹小豬;由於技術高明,工作量大,他常有閹下來的豬睪丸做自己或來訪鄉親的零食。村子裡有個寡婦的孩子,腦部略有問題,常會非禮女性;村民決議對這孩子私刑,要這獸醫將他去勢。寫了一個完整有趣的故事,這篇小說的論述「結果」當然是「全是真的」可被閱讀的。這樣的結果,使我們也可以說,作者使用了「能使結果為真的」論述方法。
 〈囚〉寫一對被父親遺棄的母子,這孩子後來被牧師認養,也成為一位牧師;小說後半段寫他找到父親,將父親鏈禁在教堂地下室折磨。這篇小說前半段,極精實的寫出這對母子所感受的人性尖酸刻薄,特別是這小孩所見識台灣下層社會、傳統社區生活環境和人性的黑暗面,相當精確的證明了「小說論述可以是:建構一客體的陳述系統(a system of statements which constructs an object)」。因為論述可以說是一組(或多組)意義、隱喻、再現、意象、故事,它們產生了對某一客體的特定視界(version),訴說關於這個客體的不同故事和意義。
 〈囚〉所以未得青睞,因為「論述指涉其他論述(a discourse refers to other discourses)」;一部小說的整體中隱藏著各種論述,這些論述不是相互分離的,論述與論述之間相互輝映,因此各種論述在整體的論述中運作,會有支援或衝突的問題。簡單的說,〈囚〉之後半段,這年輕的牧師將父親抓來鏈禁在教堂地下室折磨,模糊了前半個故事的論述和意義。
 這個問題也發生在〈房間〉這篇小說。〈房間〉裡,父親一生在船上工作,扶養這個家庭,但似乎沒能獲得家庭成員的感情和感恩,這個故事所「論述」的某種事理,相當挑戰我們的常識,提供了不同的經驗和知識,好極了。這篇小說如果在「父親車禍死亡,因此搬新家時人人都有一個獨自私密的房間」這樣的論述中結束,而不再多加去寫父親的喪葬法事或車禍官司等等,會是一個完整的論述。〈蘿芙鎮的吉茜〉,後來隨人蛇集團偷渡海外後半段,相對於前半段的故事同樣都是這樣畫蛇添足的敗筆。
 假使無此敗筆,這三篇小說都可能會有:論述為「真」且有「理」的好結果。
 小說論述可以不是僅在「說故事」,論述在敘說故事的同時,更進一步將故事周遭的世界予以類目化(catagorize),使某一現象的某些特定面向(和意義)得以進入讀者的視界和理解;這種小說論述為我們建構了某一種世界的現象和意義。〈忠臣逆子〉、〈荒山石堆〉、〈蝴蝶之死〉、〈刈香〉都是逕直向此技術和境界挑戰的類型。〈蝴蝶之死〉,以喙鳳蝶(稀有的保育品種)的知識、昆蟲學家納博科夫nabokovi(Eupithecia)的自傳和小說,輔助論述女科學家遭受先生一而再的外遇、自己的年華已逝。〈刈香〉寫經濟不景氣這時,一個失業的銀行員帶著稚齡幼童,頭套面具裝扮成土地公(頸上掛著一串福圈餅)和小仙童(頸掛捐獻箱),矇混在廟會隊伍中謀財營利。
 就〈蝴蝶之死〉其中之一的題旨「正在滅絕的美」而言,也許讀者跳開小說的部分,無論逕自在作者引用的喙鳳蝶知識,或納博科夫的自傳和小說,反而可明確的讀出「正在滅絕的美」。刈香也稱割香,是台南地區大型的廟會繞境活動(所以這小說寫有五王轎、蜈蚣陣等等各種陣頭),就是神明出巡綏靖轄域的意思。在〈刈香〉中將刈香這活動作為小說的全部背景,作者當然也是想使用其意義來發揮隱喻的功效(這種技巧的運用,常能使比賽作品脫穎而出)。問題在於,作者應更加熟悉及熟練這種遊戲的規則,無論是比喻(隱喻的功能之一)或象徵(隱喻為其功能之一),這部分應都不顯現「實在的知識」,而且小說的任何部分都有意義相似的基礎。事實上,無論怎樣寫小說,寫什麼小說,任何一篇小說都應是一種整體和一個文本,而「論述是在文本中實現的」。
 這個結果為「一種整體和一個文本」的概念,對於後現代的「拼貼」現象也同具意義。作者當然可以理直氣壯的表示:我們是後現代……我們反形式、分散、解構,沒有中心和系統的,要以遊戲取代目的。《極樂世界》來自北京、《橘子汽水》來自不知那個外圍有海岸的城市。《極樂世界》以小說、短文、西洋歌詞和大量的對白,來拼湊文本,內容相關有詩人、作曲家、Pub、毒品、愛情;《橘子汽水》也是同類型的拼湊文本,內容相關有年輕女子、吉他手、外國人、Pub、毒品、愛情。值得注意是這種作者的拼湊目標,特別是文本中出現極大量的範例;這其中當然還是很努力要建構出一種可被辨識、理解的結構和事理。在這種結構和事理中,評論家可以宣揚他們看到一種「反形式、分散、解構,沒有中心和系統的,要以遊戲取代目的……」論述方法,但是寫作者終歸,無論使用什麼方法,都是要論述出「一組(或多組)意義、隱喻、再現、意象、故事,它們產生了對某一客體的特定視界(version),訴說關於這個客體的不同故事和意義」;簡而言之,這種作者寫出了後現代人的表徵、性格、生活和意義(或「沒有意義」這意義),而不在於僅表現出了「後現代人的論述方法」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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